人界篇

“娘娘？”

纖纖一路走過去，不時有人背著包袱向她反方向而去，那些人行色匆匆，看纖纖似是要入城，有幾個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，卻終究是顧不上她，飛快地從她身邊跑過。

她望了望不遠處的臨安城，隱隱的火光在夜色中有擴大之勢。

越靠近臨安城，逃難的人就越多，且比之前的人看起來更灰頭土臉些。

臨安城城門大開，有幾個騎著馬的正在高聲組織疏散，然而卻被人群的哭喊聲和大火熊熊燃燒之聲掩蓋。

人群中一個老婦腿腳慢了一些，被絆倒在地，後面的人收不住腳，又因視線盲區，紛紛從老婦身上踩了過去。

纖纖心裏一緊，忙擠入人群，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老婦身邊。

她站在老婦身邊，讓後面人避開此處，又微微彎了腰向老婦伸出手。

那老婦哭得嗓子都有些啞，仍是拼命喊道：“救救我……”

忽地見一少女向她伸出手，老婦立刻緊緊抓住了那只手，求生的渴望讓她不顧雙腿劇痛，如抓救命稻草一樣，借力攀住少女的身體。

老婦大哭起來，“姑娘，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……”

纖纖讓老婦手搭在她脖頸上，扶著老婦的腰，緩緩向城外走去。

老婦雙腿疼痛使不上勁兒，纖纖攙她走得有些吃力，仍是努力笑著安慰老婦，“您別擔心。”

頓了頓，終於問出她最關心的問題，“我看臨安城內大火，您能告訴我城中發生什麽事了嗎？”

老婦直搖頭嘆氣，“白日裏城內突起大火，之後又迅速蔓延至全城，軍爺組織疏散，讓我們盡快出城避難，看他們神情個個嚴肅凝重，似是出了大事……”

說完又擔憂地看向纖纖，關心道：“姑娘可是要去臨安城？眼下軍爺都讓全城百姓出城避難了，姑娘還是莫要進城了……”

纖纖不置可否，只笑了笑。

能這樣悄無聲息造成國都全城大火的，大約只有靈族那樣碾壓級別的力量才可以。

如此，果然是沈淵吧。

兩人隨著大流走了一段路，便看見一處聚眾休息之地。

正好又遇見了老婦的兒子在尋她，纖纖將老婦交給他，正要轉身離開，就看見一個人騎著高頭大馬居高臨下看著她，他微怔，眼中一片不可思議。

“娘娘？”

纖纖對上那人的眼睛，楞了一下後反應過來，原書女主是東方豫的宮妃啊，那眼前之人想必是東方豫的親信，所以才認出了她。

她心裏一慌，有些拿不準是直接跑還是乖乖被帶回去。

猶豫之間，先前的老婦已驚叫出聲，“娘娘？您是宮中的娘娘？”周圍的人聽到驚叫聲，紛紛向纖纖註目。

老婦率先拉著兒子顫顫巍巍向纖纖下跪，纖纖急忙去扶她，“阿婆，您這是做什麽？您的腿還有傷……”

老婦模樣有些激動，抓著纖纖的手不肯起身，懇求道，“娘娘，是草民有眼無珠，但是您一定要救救我們啊！您若是見到皇上，求您讓皇上救救我們……”

周圍的人見老婦向纖纖下跪，也一起跪倒磕頭，懇求的聲音此起彼伏，“求娘娘救救我們……”

纖纖看著一片跪倒的百姓，心情覆雜。

他們都是因為沈淵才……

東方豫的親信已下了馬，牽著馬撥開人群走向纖纖，苦笑道，“娘娘，隨屬下回去吧。”

纖纖抿了抿唇，覺得東方豫怎麽說是也是原書男主，他一定想讓臨安城恢覆如初，一定想解決掉沈淵。

既然目標相同，也許東方豫可以幫她。

於是她對著老婦點點頭，安撫道，“我會的。”又看向那名親信，“好，我跟你回去。”

那名親信面上一喜，道了一聲「冒犯娘娘了」，就將纖纖抱上馬，與她共乘一騎，驅馬向城內奔去。

沈淵坐在高高的城墻之上，一只腳踩在墻邊，一只腳自然垂下，眼中是愉悅的笑意。

耳邊一陣陣的哭喊尖叫聲，視野之中人類驚慌失措地逃難，甚至還有被踩死的，簡直弱小如螻蟻。

他完了彎唇，覺得甚為有趣。

跑吧，跑吧。

等到自以為逃出生天時，再將他們帶回地獄，才會在他們臉上看到最美麗的絕望。

沈淵支起下巴，忽地看到一個身影，眼中的笑意慢慢沈了下去。

隔著高高的城墻和洶湧的人群，少女的身影準確吸引了他的視線。

尤其是那身青藍色衣裙，他簡直再熟悉不過。

是纖纖……

他默默重覆這個名字，心底莫名有幾分高興。

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？

是來……找他的嗎？

眼看著纖纖在人群中微微彎腰想要去扶人，沈淵心中一緊，下意識地身體前傾，手指卻比身體更快，指尖現出一縷黑色亮光，靈光向下飄去，在纖纖身後替她隔開了人群。

看著纖纖吃力攙扶著旁人，他數次想要奔向她，又生生忍住了。

他手指掐入掌心，卻渾然不覺疼痛。

他是恨她的。

怎麽可能還去主動找她呢？

她若真是來找他的，他乖乖等著便是了。

然後，看她表現……

沈淵默默看著纖纖將老婦扶向城外，再見到她時，她已和一人共乘一騎向城內奔來。

那人的服飾他隱約有印象，好像同城中皇帝身邊之人差不多。

沈淵微瞇雙眼，她這是要去那皇帝的身邊？

……

是了，纖纖也是人類啊。

他是惡靈，燒了這座城，還會屠殺她的同族，她會出現在這裏也是理所應當。

她的確是來找他的。

但卻是為了殺他。

沈淵扶著額頭低低笑出聲來。

纖纖是來殺他的，可笑他剛才還擔心她被踩傷，還以為她對他其實有點在乎，所以才出來尋他。

她從來都不喜歡他，又怎麽可能會在乎他。

他笑過之後忽然覺得有些憤怒，情不自禁又看向纖纖。

那人坐在後面，捏著韁繩，將纖纖圈在中間，兩人挨得那麽近，尤其是馬上一顛簸，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。

那麽……親密……

雙目好像被刺痛，他有些看不下去，移開了目光。

他心裏一刺，第一次感到失望和受傷。

纖纖會親近所有人，卻要殺他。

怎麽會這樣，他明明是恨她的……

沈淵用力地抓在自己心口，恨恨地想，都是因為沈羽的心。

是沈羽的心讓他去愛纖纖的。

他是沈淵，他才不會愛上一個人類。

如果他對纖纖下不了手，那麽。

不見她就好了。

只要他想，她就永遠也走不到他面前。

進入城內後，街道房屋都顯得空曠。

大火仍在燃燒，不時有房梁斷裂發出的巨大聲響。

纖纖心中沈重，暗道一定要盡快見到沈淵。

親信帶著她七拐八拐，最後停在了城邊一座略顯荒涼的府邸。

等親信松開韁繩，纖纖先一步跳下馬，開口問道，“東方……”眼見親信有些吃驚地皺起眉，她不得已改了口，“皇上是在這裏嗎？”

親信跳下馬，點頭，“委屈娘娘了……”

果然還是和原書一樣，沈淵將東方豫趕了出去，自己占據了皇宮。

親信帶著纖纖一路走進去，府中極靜，只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。

纖纖覺得奇怪，宮中數千人，都已出城了嗎？

最後來到一間屋前，親信看著臺階上兩個侍女守在門前，才停下腳步對纖纖說道，“主子就在裏面。娘娘，您進去吧。”

纖纖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，疑惑道，“還有什麽事嗎？”

親信猶豫了一下，還是開口道，“主子找了您很久，您回來，主子想必會很高興。”說完微微行禮，大步退下。

纖纖翻了個白眼，幾步走上臺階一把推開門。

東方豫正坐於桌邊，支著頭沈思，直到屋裏燭光隨著開門的風晃動了一下，他才反應過來，看向門口，“誰！”

兩名侍女在身後驚呼，“娘娘您……”觸及到東方豫眼色後，又悄悄退出將門關上。

待東方豫看清來人後，臉上的警惕瞬間散去，他猛地站起身大步向纖纖走來，抓住她的肩膀，眼神熾熱之下還有幾分不敢相信，“纖纖，是你，你回來了。”

纖纖扒開東方豫的手，冷冷道，“說話就說話，別動手。”

東方豫一怔，語氣軟下來，“還在生朕的氣？”

他垂眸兀自笑了一下，像是自嘲，“朕離開的時候，顧不上那麽多人，淑妃她們都還留在宮裏，想必已是……”

說完又擡眸看向纖纖，看起來有些高興，“纖纖，你可是因為擔心朕才回來的？”

纖纖立刻搖頭，“不是……”

東方豫的笑容僵在臉上。

纖纖沒有理會他，開門見山問道，“你見到他了是不是？”

東方豫一楞，“誰？”

纖纖解釋，“燒城的人。”

見東方豫沈默，纖纖心道這便是默認了，繼續說道，“也許我能救大家，你有沒有辦法送我去見他？”

東方豫擡眼，“你有什麽辦法？”

纖纖不答反問，“你只說願不願意送我去見他，若是不願意，我立刻就走，自己想辦法。”

東方豫頓時急道，“慢著！”

“你之所以回來，是因為臨安的百姓，而不是因為朕？”

纖纖敷衍地略略一點頭。

東方豫氣笑了，“這些時日，朕一直在找你，你就一點也不擔心朕？”

他向她走了幾步，“告訴朕，你去了哪裏？”

作者有話說：

我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見到沈淵，接下來是一大段東方豫的劇情……

反正，快則一章，慢則兩三章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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